在一些诗篇中,我写到过泰顺龟湖。写到过牛头岭下,龟湖镇云一样缥缈的历史。写到过马仙宫以及闻名的禳神节。写到过五洞洋以及洞里的银块。写到过天下闻名的叶蜡石,但我无法写出它纪元悠久的历史和质地绚丽的神奇。
写到古朴的廊桥,人们从桥头来,到桥尾去,把桥板踩得发出空谷的回响。写到过一棵香樟,古老、高大,覆盖着无数龟湖人的记忆。
街上卖东西的,走着的人
都是老街邻
黄昏里,孩子结伴跑过
老人在香樟树下,守着石凳、石桌、旧的石兽
——《有没有一条街》(2020)
现在我写到“湖光石色”,就在廊桥的眉头上,一小片葱郁山地。“湖光石色”是一家冷饮店的名字,也是李启友和他的朋友为这片土地的原创性“命名”。
他们把地租赁过来,像远古的先民那样,搭了原始制式的凉棚,棚上覆盖金黄颜色的干草。又运来大的小的,形状各异的叶蜡石。为了呼应清风吹拂的夜晚,他们赋予它清凉的饮品。为了表达对生活的热爱,他们展示着烟熏火燎的烧烤手艺。这人间烟火的气息,让新城镇休闲文化有了落地的质感,让一片山地有了活色生香的意义。
夜晚的龟湖镇一派灯火通明,如同一片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,一代一代聪明的龟湖人造就了它,在年复一年的岁月交替中,不断赋予它更多美的内涵。
夜晚的“湖光石色”是一处休闲之地,更是一片安放灵魂的幽静居所。
黄昏之后,小镇居民结束了一天的劳作。艺术技师放下雕刻刀,解下粘着石屑的皮围裙。工人走出车间,回到宿舍,冲洗一天的疲劳,换上一身干净衣服。女人锁好店铺卷闸门。孩子们放下手中的课本和笔。老人们出来散步了,走得不疾不徐,走得散淡自在。
“湖光石色”渐渐热闹起来,装束清凉的人们来到这里,一衣晚风,一杯冷饮,三五知己,天上月光,地上灯光相互辉映,让一切仿佛置身于梦一样的幻境。
风吹着凸凹的石头;风吹着凉棚的檐幔;风吹着稀疏的树叶;风吹着绸布的青草,风吹着羽毛状的荻苇;风吹着人们的衣袂和头发;风吹着低低的话语。晚风吹着的事物,都有一个善良的完好结局。
此刻应当有一曲歌,刘珂矣是一个不错的禅意歌者。她的《半壶沙》《风筝误》《渡风》《如是》《寻梅》都是极好听的曲子,记得一句“溪水西,香笼月低,故人相聚听山雨”,数遍回环之后,听得人淆然泪下。
冷饮凉凉的,带着酸甜的味道,让人不禁回想起某段故事,故事里的某一个人。
月亮真是一个暖心的事物,无论你想什么,它都懂得;无论你说什么,它都倾听;无论你在栏杆边站了多久,它都陪着你。
凭栏而立,身边是银杏、水杉、珙桐、香樟、青草散发出的木叶之气,是黄润的灯光,天空浩瀚,默默消融着人间的悲欢离合。远山辽阔,山谷幽深,卧着远道而来的白云。它们满怀疲惫,在山林间放下了执著的一切。
再次念及灯火璀璨的廊桥,桥下的流水,水流一样的小镇岁月。
念及龟湖村,就在牛头岭下,
曲折的交溪之畔
我的亲人世居于此,他们如一些坚韧的茅草
把不朽的命运缠了又缠
和众多人一样,一生都在寻找
一些石头
一块石头在天上,一些石头永远藏在
山之深处。进山的人
一代一代老了
石头越来越少
从山上下来的水,那么凉,带走喝水的
姑娘和迷路的小兽
留下一座马仙宫,香火之事,
交由守门人
——《念及龟湖村》(2019)
在龟湖小镇的人间烟火,在“湖光石光”的晓月微风,石头的故事会被一再提及。关于侏罗纪晚期的矿床,关于叶蜡石柔软脂润的质地,关于创意天成的艺术形态,关于一件艺术品形成的神奇传说。这样的话题会进行到很晚,台阶也空寂下来。
“湖光石色”的灯会一直亮着,
直到天色渐明。
来源 温州新闻客户端https://trsapi.wzrb.com.cn/wenzhouH5/commonDetail.html?tenantId=T_GOV&siteId=S_WZ&source=https://trsapi.wzrb.com.cn/app_pub/xinwen/1600568650292/202108/t20210826_195167.html
文/摄 李艳芳
编辑 黄淑霞